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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巖松深情演講:只有閱讀 才會有詩和遠方

時間:2021-02-11 17:49:48 演講 我要投稿

白巖松深情演講:只有閱讀 才會有詩和遠方

  讀書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讀書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世界讀書日之際,魯豫相約白巖松,暢談閱讀人生。下面一起來看看。

白巖松深情演講:只有閱讀 才會有詩和遠方

  今年呢,我的兒子18歲了,然后我去參加我兒子的成人禮,就在參加成人禮的時候突然想到今年也是我18歲30周年整,因為整整30年前的1986年我18歲,我當時是北京廣播學院一年級的學生,我在給我兒子送上這種語言的祝福的時候,我在想這一代人的18歲真幸福,因為有禮,所以有成人禮。我們那時候沒有任何禮物,但卻過了一個實實在在的18歲。

  18歲是什么?我覺得大家可以做一個漢字的游戲,十八就是木,木頭的木,在你18歲之前的時候,你是一顆小草,你是祖國的花朵。但是從18歲開始,你就是一個木了,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林了,三個人在一起就是森,四個人在一起就沒這字。但是我覺得從18歲開始,你就要邁上這個國家公民的里程了。正是因為參加兒子的成人禮,我突然想到我自己18歲的時候養(yǎng)分足嗎,我是怎么由一個花朵變成一個木的,后來還算可以嗎?我的今天留下了哪些我18歲的影子?

  當我回望18歲,就是1986年的時候,我覺得最鮮明的記憶就是饑餓,雙重的饑餓,一個饑餓是真的胃里頭,每天晚上8點就會開始,因為我們5點鐘吃飯,一個男生接下來又是踢球或者說是看書,到了8點的時候就開始變得饑腸轆轆。那個時候大家說餓了你就買點東西就好了嘛,哪有錢呢,雖然那個時候我們的宮爆肉丁才4毛錢一份,我不知道魯豫他們開始幾年后的時候是不是變成6毛或者是8毛。但是依然你不可能有余錢再去買什么。我覺得那個時候會晚上買一個饅頭剩下來,然后在宿舍里要藏起來。但不幸的是我從來沒有在晚上在回來的時候找到過我藏起來的那個饅頭,因為你知道你的室友簡直是太天才了,不管你把它放在哪里都能夠去找到。說起這種饑餓的記憶的話,1986年我18歲的時候,我們?nèi)ボ娪枺ド綎|軍訓,每次八個人坐在這個桌子上,菜一上來,沒有任何人說話,我覺得幾乎3分鐘不到飯和菜就全部光了,而這個時候你剛覺得我好像剛開始吃飯。軍訓的時候有一次把我們拉到營部,那次改善生活,幾百人進了營部,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卻一人發(fā)了一個雞腿。我想那是史上最壯觀的一次聚餐吧,幾百人在一瞬間把每個人手中的雞腿全部吃完,沒有人顧及吃相,不分男女。

  所以,饑餓的記憶在我18歲的時候是非常明確的。但是我覺得竟然如此明確的饑餓的記憶,都不如與閱讀有關的饑餓的記憶更讓我刻骨銘心。在我現(xiàn)在的藏書當中有很多本都在86年買到的,而使我的.生命發(fā)生重要轉變的好幾本書也都與86年有關。我很驚訝,當我打開《朦朧詩選》的時候,我赫然看見了:1986年5月8號購于王府井書店。你知道對于那個時候的人們來說,在北京王府井書店像一個教堂,你幾乎去就像去朝圣。那個時候沒有現(xiàn)在開放式拿書,你都要隔了好遠去盯著這些書,但奇妙的是這一周又上了哪些新書,幾乎了如指掌,因為每周幾乎都會去,雖然沒錢,但有的時候你也要去看一看。我到現(xiàn)在都很驚訝,我是在那樣饑餓的情況下為什么會省下錢來依然買到《朦朧詩選》。還有在我三毛全套的作品當中有好幾本都是86年買到的,比如說《溫柔的夜》等等等等。我后來回憶的時候很奇怪,第一個是當時出這個三毛的全集的時候,它不是一次出齊的,它是分成隔幾個月出一本,隔幾個月出一本,我們就去等候。其實一次出齊的話,我們也一次買不起,所以是分成一年半的時間才把三毛的那些作品全部買到手。還有那一年是我第一次翻開了《多情劍客無情劍》,從此讓我走進了武俠的世界,我覺得對于我目前的寫作和所有的思維,包括創(chuàng)作來說,最重要的三個相遇都與86年有關,第一個就是朦朧詩選,我走近了詩,在饑餓當中走進了詩。第二個就是《多情劍客無情劍》,我走進了武俠的世界,古龍的文字深深的影響了我。第三個就是那一年我目睹了崔健的《一無所有》,然后我就成為崔健歌曲在我們北京廣播學院不斷去放大的一個重要的推手,因為當時我管廣播站。所以我就總是放他的那些歌。

  那回頭去講當時這個閱讀,《朦朧詩選》對于我們這一代人來說太重要了,因為當你打開的時候頭兩句就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而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這跟過去我的父母們和我爺爺奶奶們說的話也是不一樣的,接下去就會看到我不相信,突然我意識到對,在別人心目當中是如此朦朧的詩,可是對于我們來說卻是那么輕易就可以讀懂,因為它反映的是我們的心聲,從此讓我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語言表達,而不會再去跟著爺爺奶奶或者父輩們?nèi)パ永m(xù)他們已經(jīng)熟悉的那套話語。對,《朦朧詩選》就是這樣深深地改變了我。比如說顧城的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是我卻要用它尋找光明 。比如說舒婷讓所有的女同學都會去喜歡,因為有一個《致橡樹》,說我要以樹的形象站在你身邊。對我影響很大的是舒婷寫《神女峰》,其中有一句說: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膀痛哭一晚。我覺得這是對一個悲劇性時代的溫柔的卻又強硬的批判。好了,這是詩。

  我想起了86年的時候李宗盛在那年出了他的第一張專輯,雖然他去制作了其他的很多很多,但張專輯一個歌就叫《和自己賽跑的人》。我覺得詩選讓我那一年與他相逢,其實就與這首歌的主題緊密相關,我們都是和自己賽跑的人,前方?jīng)]有終點,但是你要不斷地超越自己。我覺得正是找到了朦朧詩當中屬于我們這代人的語言,包括崔健一無所有當中后來它也變成了詩進入了教材,我覺得讓我們這代人開始可以張開嘴說自己的話,成長了這個木,這個木開始跟以往不太一樣。

  那么對于一個男生或者說女生當時18歲大學的同學們來說,三毛的作品又意味著什么呢?同樣在那年1986年李壽全,臺灣的音樂人出了一張屬于自己的專輯,其中有一首歌是在華人世界影響巨大的,叫《張三的歌》,里頭的歌詞就是:我要飛到那遙遠的地方去看一看。 因此你一下覺得可以暢想那么遙遠的世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是你們這代人打一出生就應該熟悉的一種暢想。但是對于我們那代人來說,那個時候的世界是如此遙遠。但是當我翻開三毛的書,發(fā)現(xiàn)了發(fā)生在西班牙的故事,她跟河西的這種愛情,以及遠方的那么多與我們不一樣的故事,還有三毛的橄欖樹。你突然覺得遠方開始進入到你的視線,對我們來說格外的重要。

  在朦朧詩當中你找到了自己的語言,開始獨立。但是獨立還站在一個起跑線上,而遠方卻要告訴你:你要奔哪兒去。這也正是很多年后,巧了,我就是在我的母校,北京廣播學院的核桃林里坐著的時候,聽到了別人告訴我三毛自殺的消息,那一瞬間我感慨萬千,我覺得我的遠方剛剛啟程,但是啟迪我們這一代人奔向遠方的人卻走到了終點。因此我永遠感謝她,你就永遠不會忘掉最初那一本又一本好不容易買到的,最后湊齊了的書的當中,遠方給你的打動。我在想如果要是沒有18歲,詩歌讓我知道了自己該說什么樣的話語;如果沒有18歲,三毛用她的一系列的與愛情有關的書籍,告訴了我們遠方在哪里,我覺得我抵抗不住饑餓。雙重的饑餓當中有一個已經(jīng)治愈了,現(xiàn)在反而是怕自己吃的很多,但是另一個饑餓依然保持著那樣一個巨大的饑渴。我覺得我非常感謝閱讀,因為閱讀在我18歲那一年為我的生命種下了那么多可以生根開花的種子,讓我成為了今天的我。更重要的是,讓我的今天不是我18歲所厭倦和討厭的那一個,我覺得這太重要了。

  但是那個時候的饑餓不妨再給大家講一個小故事,也與閱讀有關。當時我們辦了一個圖書節(jié),那好像不是86年了,應該是第二年,是我挑頭辦的。是去了北京的好多書店跟人家商量,7.5折或者8折,那個時候的人非常好說話。然后就進了很多的書回廣播學院,然后就擺攤賣,我們同班同學一起擺攤賣,非常掙錢。你想想一本書才能掙個2毛3錢,最后我們掙了40塊錢。我們干嘛去了呢?十幾個同學擠到了我們的小賣部,8號樓的門口,女生宿舍的門口,狂吃了一頓酸奶,每個人都覺得特別的滿足。但是在那個過程當中太有趣了,我的一個同班同學拿著一個軍用書包到這兒來,趁我們不注意塞書包里兩本書,被我們給當場抓住了,加引號,結果他的反應非常淡然,還要錢哪,那我不要了,他化解了這種尷尬。其實當時偷書的人不少,即便是像教堂一樣的王府井書店,我們很多的廣播學院的同學據(jù)說到那兒去偷書了,偷完書之后被抓到都問你叫什么名字?男生說我叫常鎮(zhèn)征。女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劉濟楠。開始呢還好,后來書店就蒙了,為什么抓到了這么多廣播學院的同學,男的都叫常鎮(zhèn)征,女的都叫劉濟楠呢?因為常鎮(zhèn)征是我們的院長,劉濟楠是我們的書記。公共汽車逃票據(jù)說后果也是這樣的。

  2009年在我們整個這個年級畢業(yè)20周年的時刻,我們幾百人回到了校園,我們把我們的老院長請了回來。常鎮(zhèn)征院長已經(jīng)80多歲了,當我們在這個聚會當中講完了曾經(jīng)個別同學在書店偷書,然后自報家門說叫常鎮(zhèn)征之后,事隔20年人到中年的我們用集體鼓掌和跺腳向當初被我們誣蔑過的院長表達敬意,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偷書永遠是一件很壞的事情,但是很慶幸,我們和書這樣饑餓的感情,最后使我們基本都沒有成為壞人。我覺得這一點是可以讓80多歲的老院長感到非常開心的。

  我想拿什么作為這一段交流的結尾呢?閱讀意味著什么呢?閱讀就是在你的生命春天里頭不斷地去播種。然后讓你的這棵大樹,這個木越長越郁郁蔥蔥,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一個個體,還是整個民族,都有氣質(zhì)。

  2016年我們可以回憶很多歷史性的年份,比如說悲劇的1966年,還有結束了這個悲劇的1976年。但是魯迅說過: 有人憑吊荒種,有人瞻仰黃林。 我更愿意紀年1986年,我覺得真正的要讓這個民族和這個時代制止類似1966年這樣的悲劇,不能簡單的只靠1976年,而需要1986年。那是一個啟蒙的時代,那是一個閱讀顯得如此饑餓的時代,是一個每個人都認為文化和精神上的成長,是要比吃一頓飽飯還要讓人開心的事情。它幫著一個又一個中國人,由老百姓再變成國民,然后變成公民,只有公民越來越多了,才可以制止歷史當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悲劇。

  我相信閱讀不僅會讓個人變好,也會讓一個國家變好。

  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