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埭曲》古詩詞鑒賞
【原文】
雞鳴埭曲
唐·溫庭筠
南朝天子射雉時,銀河耿耿星參差。
銅壺漏斷夢初覺,寶馬塵高人未知。
魚躍蓮東蕩宮沼,濛濛御柳懸棲鳥。
紅妝萬戶鏡中春,碧樹一聲天下曉。
盤踞勢窮三百年,朱方殺氣成愁煙。
彗星拂地浪連海,戰(zhàn)鼓渡江塵漲天。
繡龍畫雉填宮井,野火風驅(qū)燒九鼎。
殿巢江燕砌生蒿,十二金人霜炯炯。
芊綿平綠臺城基,暖色春容荒古陂。
寧知玉樹后庭曲,留待野棠如雪枝。
【注釋】
1、雞鳴埭:齊武帝數(shù)幸瑯琊城,宮人常從早發(fā),至(玄武)湖北津,雞始鳴,故名。見《南史·武穆裴皇后傳》。故址在今江蘇南京市內(nèi)。埭,土坎。曲:全詩校:“一作歌!
2、銅壺:古代的計時器。以銅為之,實以清水,開孔滴漏以計時。
3、古樂府《江南曲》:“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4、相傳桃都山有大樹,名曰蟠桃,枝相去三千里。山上有天雞,日初出照此木,天雞即鳴,天下雞隨皆應之。見任昉《述異記》。
5、盤踞:合“鐘山龍蟠,石頭虎踞”而言之。三百年:概言南朝時間。庾信《哀江南賦序》:“將非江表王氣,終于三百年乎!”
6、朱方:春秋吳邑。今江蘇丹徒縣地。
7、彗星:俗稱掃帚星,又有李星、攙槍等名。古謂此星見,則天下將起禍災。
8、隋軍克臺城,陳后主、張麗華、孔貴繽俱投景陽井避隋兵,為隋軍所擒。見《南史·陳后主紀》。繡卷龍于衣,天子所服;畫翠雉之文于衣,后妃所服。
9、《南史·陳后主紀》載,大皇佛寺起七層塔,未畢,火從中起,飛至石頭,死者甚眾。
10、十二金人:秦始皇收天下兵器,聚于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斤,置宮廷中。見《史記·秦始皇本紀》。
11、臺城:晉、宋后稱朝廷禁省為臺,故稱禁城為臺城。故址在今南京市玄武湖側(cè)。
12、容:全詩校:“一作空!
13、玉樹后庭曲:陳后主作。曲云:“妖妃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后庭。”
【賞析】
黃子云說:“飛卿古詩與義山近體相埒,題既無味,詩亦荒謬;若不論義理而取姿態(tài),則可以。”不用去找多少論證,只要隨手翻開《溫飛卿詩集》中的第一篇這首《雞鳴埭曲(歌)》拈出來看看,就可以發(fā)現(xiàn)黃子云所說的未免過于武斷。這篇古詩,不僅姿態(tài)迭麗,而且義理堂堂,更韻味深長,是一篇美麗的借古諷今的佳作。
據(jù)《南史》記載:“齊武帝數(shù)幸瑯琊城,宮人常從早出發(fā),至湖北埭,雞始鳴,故呼為雞鳴埭。”最古老的瑯琊郡為秦置,漢以后遷至山東膠南諸城縣一帶。東晉在喪失了江淮以北之地后,于公元320年(太興三年),又于白下(今南京市北)僑置瑯琊郡,至陳始廢。故這里指的瑯琊城當是南京。齊建國總共存在了二十三年(479—502),是一個短命的王朝。溫庭筠借齊武帝蕭賾荒于畋獵,終至亡國的故事,暗諷唐之所以從盛而衰,正是這最后幾代皇帝耽于犬馬聲色,不理朝政的結(jié)果。這樣下去也會亡國的。作品寫出了他作為一個頭腦清醒的知識分子那憂心忡忡的愛國情懷。
魯迅先生說過:“真的,‘發(fā)思古之幽情’,往往為了現(xiàn)在。”溫庭筠正是為了現(xiàn)實而去發(fā)思古之幽情的.。但他由于秉素之不同,卻把一曲挽歌寫得十分艷麗動人。甚至同時而以“艷麗”與他齊名的李商隱,在他的《詠史》一詩中,雖也有同樣的意思,如:“北湖南埭(即雞鳴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比起他的這首《雞鳴埭曲》來,也直白得多了。無怪薛雪要說:“溫飛卿,晚唐之李青蓮也,故其樂府最精,義山亦不及。”他的這整首詩,就像是詩人飽蘸感情,用他那憂傷的色調(diào),畫出了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斕的歷史長卷,而不是用文字寫出的詩。而且,由于他詩中除第一句為了點明情節(jié),運用的是敘述的語言外,通篇都是訴諸視覺的畫面,充滿了動作性和運動性,再加上他對于聲、光、色的調(diào)度如此貼切和諧,又仿佛是使人看到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歷史電影。早在電影出世一千多年以前,詩人就似乎已掌握了這類乎蒙太奇的表現(xiàn)手法,確實值得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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